曲水流觞

一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。

赤丹心【千秋纸上尘•壹】

本组成员:嵇戎 @恶盈后祸 北鸢南飞 @北鸢南飞 

主题词句:青山遮不住,毕竟东流去。

注:本组两位文手合作,分一二部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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嵇戎:

太难写了我再也不写文了,简简单单把自己心中的写出来,写的狗屁不通还请多多担待,可以看看赤丹心二,这位姐妹写的真的很好,夸夸她。——by某个写赤丹心一的嵇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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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【壹】

崇祯十七年三月。


变天啦。

外头阴云密布,却毫无降雨迹象,自北十里无作物,百里无甘泉。十室九空,百姓富商惶惶南逃。

时常能妇人凄惨的尖叫,或是半泣半吼的哀求。

小官儿注视身后空荡荡的宅院,脸上皱纹又叠加几层。他静静地伫立,干涸的血迹从东厢房拖过过道直到后院儿。

还需要再回想下去吗?

流寇夺妻杀子,家中女眷不堪受辱全数自尽以效忠于先帝。

有时,口鼻中血腥味久久不散。

这个小官儿姓王,平生怕死,懦弱无为。

自先帝殉国,宫人大多都跟着殉了,臣子们呢,有的降了,还有的逃出京师去了。

王官员也跟着逃到南方去了。

他不过是个芝麻官,无名无迹,不会有人记得他,被记载那就连妄想都称不上。

他扪心自问自己,有像先帝那样为大明着想过吗?

没有的,随波逐流,贪图安逸不是人的本性吗?

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是英雄的。

王官员也会怕死,也会割舍不下世间万物。

长达三十余年的浑浑噩噩,王官员早已忘记年少时的理想。

或许是从此飞黄腾达,或许是重振大明,亦或是其他——可他什么也没做到。

“胡搅蛮缠,空有幻想,难道先帝就能割舍下一切吗?”

显然这个答案是不。

王官员依稀记得,那一日鲜血洒满京师。

国亡了向来如此,百姓任人践踏。每逢改朝换代,地上流淌的便是血,山是白骨,新王朝的统治建立在人命之上。

自先帝殉国,山川变得不如以往。

王官员开始想念京师的风了。

那句话怎么说的,

青山遮不住,毕竟东流去。

时隔几月,便彻悟此句了。

崇祯十八年正月。

王官员放下了手中的笔墨,操起了兵革。

他望着窗外的黄梅,怎么开也比不上京师的。

「崇祯三十七年八月。

垂垂老矣,半身入土。

既天命亡明,则留我等影,以血灌此地。」

王官员最后一次提起笔墨。

复明大抵是无望了,都留给后辈们吧。

他自顾自地想着。

慷然赴死前,他望着京师的方向。

他不知是该怒,还是该笑。

王官员沾着土灰在地上反复描写着,

「愿上天垂怜先帝!」

后缄默自缢。

可一阵江南的风吹散了字迹。


【贰】



崇祯十七年正月

高阳。


商人立于书房内,怔怔望着空无一物的书架。


商人的祖上出过进士,后人虽从商,但也不忘对子女的教育。他在这间屋里学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字,第一首诗,第一篇文。

而他现在要离开了。


不知为何,他就是想在这儿呆着、看着。他感到心中似有万般心绪起起伏伏,说不清,道不明,却又如一团棉花堵在胸口,塞得人喘不过气来。商人看着书架,又仿佛穿过书架看着某些虚无却又格外深刻的意象。他感觉如同身处云雾中一般,在迷蒙间精神恍惚——他想的出神。


“老爷,马车已在外头等候了。夫人和少爷小姐都先上了马车。”老翁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,将他拖出那团迷雾。


愣了半晌,他才如梦初醒般道:“出发吧。”


出院门,他又不由得转身,看着这宅邸,在迷蒙阴沉的幕布中,在周围建筑的陪衬下伫立。它散发出一种冷然的坚毅气息,混杂在平日的萧条当中,在商人坐于马车内的妻儿交谈欢笑的陪衬下,平生一阵悲意。它在驻守。


邻人一老者恰好出门,见商人驻足的身影,便走到商人身侧,对他们的离去丝毫不感到惊奇——这里临近边关,近来的战乱使当地的人们纷纷逃离。老翁像往日那般和蔼地笑着,问:“你们可是要到江南去?”


听见老人的声音,商人又一次从那神奇的境地中抽离。

他扬起嘴角,平日的儒雅又重新浮现:“是啊,近来局势动荡,建虏犯境,起义不止,这里是越来越住不下去了。老翁,您可有移居别处的考虑?若是不早日准备,万一哪天建虏或流寇来了,可就来不及了!”


老人仍在笑。那笑容中却掺杂些许悲壮。

“我老了,不愿再走了。也走不了了。”


“走不了?”


商人回想起老人矫健的身姿,显然不是走不了的样子。老人话语间流露出的复杂,他感受到了,但一头雾水。


“是啊,走不了了……”老人的眼神从商人身上移开,投到远处。城墙在雾中隐隐可见,固若金汤。“我在这等着,等我儿子回来。”老人似是喃喃自语道。


商人本将脱口的劝阻硬生生被咽了下去。


他或许猜到了什么。

这年头,盼望参军的人归来,希望渺茫。


老人不会不知道这点。但他还是要等。

他不仅仅在等一个人,还在等待上天垂怜于明。


商人沉默了。良久,与老人道了句“珍重”便离去,往遥远的苏杭而去。


   ……


高阳城被攻破了。

商人知道,这是迟早的事。听说孙大人领全家守城,以身殉国,但这些都与他无关,他所挂念的,是那个老人和他的守望。商人泛舟江上,江岸灯火通明,纸迷金醉,与记忆中那城墙形成对比。


“那城墙大概已经毁了吧……”商人喃喃道。


商女不知亡国恨,隔江犹唱后庭花。


看这盛景,似是无人关心国之存亡。可谁在乎呢?或者说,谁有能力在乎呢?


透过高阳,商人似乎看到了未来。外有满蒙觊觎,内有流寇闹事;有人奋起反击,有人无动于衷。但无论多么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,终究敌不过四个字:大势已去。


所以,大明,是要亡了吗?

商人一时茫然无措。泪水无声间满溢眼眸。商人愕然于自己竟如此脆弱。俄顷,便又知晓原因:从小到大读的那些圣贤书刻进了他的思想,使他对国之将亡的悲哀迸发,顷刻间席卷脑海。他愤恨,但无奈。


他又骤然跳出伤痛,无比清醒地认识到:他只是个商人。


“凡人,岂有改天之能?”


他想,为国家而落泪,因为忠君报国的传统,为生活而奔波,才是亘古不变的主旋律。商人试图压下仍占据心间悲愤,不断告诉自己,只是要变天了而已。


只是,要变天了,而已……。

我们这些百姓,根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动容的,不是吗。


苦难过后,人间依旧。

万般挽留,徒然无功。


青山遮不住,毕竟东流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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