曲水流觞

一点浩然气,千里快哉风。

【千秋纸上尘 陆】琵琶行 壹

本组成员:乾坤 @大唐气象   徐初之 @同柩 

主题词句:座中泣下谁最多,江州司马青衫湿。

注:本组两位文手合作,分两个视角,此为琵琶女视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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诸位好,我是乾坤。琵琶女视角。之前没有特别了解过这首诗的写作背景,有什么史料错误,还请雅正。文笔宛如小学生一般磨叽,真的非常对不起琵琶女小姐姐和乐天(磕头认罪)。总之十分抱歉,还请大家多多包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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浔阳江上的秋夜,是一日冷似一日了。暮色泼洒,晕染了灿烂的余晖。墨色之中,玉魄分明得很,玻璃光铺了半江秋水,但心中不知为甚,也总觉这月光惨白,与那江岸被灯火映的火红枫叶和勾勒出的人群熙攘,极不相衬。

从舱外回来,眉头不展,身旁是伴了十几年的琵琶。江上风大,小船上左右摇晃不定,吩咐小仆将船向岸边划近些,窗外灯火暗淡,十几载前的心事,一时间又涌上心头。于是抱起琵琶闲拨着,拨板慢挑,沉浸在旧时曲调中,思绪穿过时光,眼前似乎又浮现出当年的影子。

“江上的那位乐师,可否一见——。”

人声将思绪猛然唤回,扭头望向窗外,惊乍之余拨板滑落,乐曲兀的失了下文。是什么人…?连忙唤来小仆,大船上有人做主,请娘子弹奏呢,他笑嘻嘻地。听见舱外又有人高声恳求,皱眉思忖一阵,心中虽不愿,却不好推却。也就淡然答应了,命小仆随着大船划回岸边。月色被桨拨动,悠悠地荡开一圈圈涟漪。

不消多长时间,船到岸了。抱起琵琶,却迟迟不肯拨开帘幔,之前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,语气变得温和。我默默无言的望着帘子,也罢,犹豫着慢慢拨开帘幕,眼前的男子鬓角斑白,身形清癯。望见岸上的灯笼又被重新点亮,席间谈笑声不绝于耳。抱起琵琶半遮半掩缓步走到宴席中央,向诸位施了一礼,听席上谈论,他似乎是甚白司马——是那位先生?我偷偷瞥见他的神色,正微笑朝我看来。自觉失礼,连忙收回目光,席地坐下。将琵琶抱在怀中,转动琴轴把弦绷紧。方从小仆手中接过拨板,先试探着弹弄几声。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凄婉,又不禁轻轻叹息,调整好姿态,以一声惊弦拉开了霓裳六幺的序幕。

垂眸看着拔板在弦间跳跃,琵琶弦中的音符也一同随着半生心事倾泻而出,节奏指法早已烂熟于心,不忍再回想起旧事,手指伴着拨板在琵琶上舞动,指尖轻按住琴弦,拨板上挑,仿佛是揉进了淙淙泉声,忽而向左拨弦,借得一段歌舞升平的盛世入乐。心境也不由得沉浸在琵琶之中,眼前恍惚再次看到年少时轻笑着在花丛中嬉戏追赶的影子。指尖飞速弹拨着,几近在眼前留下残影,大弦与小弦不断地颤动,似乎也感到我的心绪,嘈嘈切切如泣如诉,有时似倾盆大雨雨声急切,雨点席天卷地而来,雨势时而缓和几分,化作雨丝入地,错杂的雨声交织在琵琶声中,如断了线的珠子散落在白玉盘上噼啪作响。指尖渐渐舒缓,湿漉了盛开的花香,隐藏在花间的黄莺欢快地鸣叫,声阵阵,旋律一时又跃入山中的冬月,化作被坚冰冻结的泉水,艰涩地向山下流淌远去,琴弦似乎也慢慢缠上冰霜,拨板停歇下来,渐渐地消失在月色之中。

泉声就这样远了,席上却弥漫着另一种愁思,余韵未绝。倒仿佛胜过前的千莺百啭。天地间除了高悬的月光亘古,弹指间却仿佛千年。我深吸一口气,四周凝结的泉水在瞬间突然被铮铮铛铛的兵戈打破,发出清脆的破碎声。曲调转身跨入疆场,拨板与弦碰撞出短兵相接时的铿锵,鏖战在即,我的精神也高度紧张起来,仿佛身临其境,正在沙场上浴血奋战。兵戈声夹杂着大漠风沙,直到曲终时,扬起拔板对准琴弦一划,刺耳的裂帛声回荡在席间。江上与席上的宾客怔怔地坐在那,他正叹息着——叹息什么呢,圆月又一次突兀地出现我的视野中,天地静默,冷白的月光,更显得扎眼许多。

我深吸一口气,揉了揉泛红的眼眶。沉吟着将拨板插在琵琶弦中,整理衣衫,重新露出庄重肃穆的神色。像是在讲一个故事似的,望向席上的宾客:

“奴是虾蟆陵人,幼时拜入穆曹二位先生门下学艺,十三岁小有所成,于教坊子弟中早已名声在外。原先一曲罢后,总会引起先生们的赞叹。论起妆容,奴也不输他人。那些子弟们更是争着向台上抛送绫罗,散场后一堆堆地堆在地上,也只当作寻常景象。与姊妹嬉戏时,用银篦打着拍子,穿梭时偶尔把酒杯碰倒,染坏了石榴裙,惹来几句训斥,至多一笑而过,整日里演出作乐,不知忧愁。”

“然岁月不居,时节如流。红颜易老,家人离散,阿姨也亡故了,门前的看客与欢笑早已离去,鲜妍美好不再,奴身只好嫁与商人为妻。凑合着过日子,他经商在外,常常聚少离多。每当在船舱对着月亮想起往事,泪水啊,总会晕开残妆。”

声音又止不住颤抖起来,即使努力压制,也到底流露出了几分。我深深地向诸位宾客行过一礼,欲起身与主人道别,却又听见请留步,扭头望去原是那位白司马。两人面对江水,他看看我,神色不明地倒了杯酒,望着平铺开的月光,长叹息一声,似是对我,也似自顾自地说着。

他是去年被贬到这块苦地方来的,浔阳地处偏僻,又长期卧病。难得听见丝竹之声……我静静地听着他的自白。我惊诧于他的遭遇,明明是少年英才,如今却在这里受苦,梦醒后的凄凉,和自己当年又如何相像!……府邸选址不佳,屋旁只有黄芦苦竹做伴,在梦中偶尔能与友人相见,醒来却只能听见杜鹃啼血和声声猿啼。无论是春日还是秋夜,无乐无友只能兀自一人独饮,山歌村笛又实在难以入耳。他着实动了情,声音中泛着难言的凄苦。今日听我弹奏,如同听见天上的仙乐耳目清明。他真诚地望向我,希望我再弹一曲,为我写一首长诗《琵琶行》。

为我…写诗?

听着听着,心中似乎又泛起了什么,曾经经历过多少繁华,如今,心中的愁苦就不知几多。他人笑我痴,笑我贪心。可何人又甘于落寞?而只有他才能理解我的苦楚,且要为我这样一个落魄的乐伎写诗!望着眼前郑重其事的诗人,千言万语堵在喉咙中,又觉无论如何,都不足以出口。抿唇怔了许久,匆匆回到席上,再次抽出拨板紧弦定调。秋风起,悲弦随落叶而鸣。我将毕生的愁绪倾泻而出,座上的宾客无不掩面叹息。抬头望见他早已是泪流满面,泪水未曾擦拭,点点已打湿了青色官袍。

弹了一生的琵琶,却是第一次遇到知己者,却又将离别。可喜?抑或可叹?我不知道,只知自今夜过后,两人再无相见时。奴无以他赠,权以一曲琵琶谢知音。

闭上眼,清泪溢出眼眶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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